“娘，我不想娶她。”
双桥镇城尾的何家，也在用晚饭。
何天撂下碗筷，面带烦躁的对着宋氏说话。
“呵，不想娶？不想娶也得娶，除非你想让娘死，你自己选——”
宋氏冷笑一声。
这句话拿捏住何天的命门。
“娘，你为何非要逼儿子，你明知我会选你，为什么娇儿不行？我想娶娇儿！”
“娶她？你去你爹的牌位下问问他同不同意！儿啊，你为何就不懂娘的苦心呢，从你懂事起，娘就期盼你能考上功名，不求进士举人，哪怕是个秀才童生都行，你爹留下的宅子你知道你大伯家惦记多久了吗？娶她？那种人生下的孩子配当何家的嫡长孙吗？要是让你大伯知道，你觉得他会不闹？儿啊，娘只想安安稳稳的看着你成家立业，找个清白人家的姑娘生下何家的嫡孙，娘没多少年的活头了，别让娘死不瞑目行吗？”
“娘......”
何天声音小了些。
“娘从未放弃过让你走科举之路，若是以后你真的考上功名，有那种媳妇，你在官场上会被人嗤笑的啊，儿子——”
随着碗重重砸在桌上，宋氏也流下了伤心的泪水。
“我错了娘，我听你的，你别哭，娘，我娶，我娶还不行吗。”
何天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。
他爹早就死了，从小被娘带大，他自然是孝顺的。
看着娘亲哭成泪人，他心里别提多难受了。
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。
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。
“儿啊，娘知道你喜欢她，娘也不想你难过，你是娘身上掉下的金肉肉，娘怎么会不疼你，你每次生病，娘恨不得替你受罪，如果老天说让娘现在去死，就能保佑你健康到老，娘保证马上就死，儿啊，娘怎么会不疼你呢，听娘的话好不好，就当娘求你了，娘都是为了你好啊——”
宋氏抚摸着何天的脸。
眼睛早已浑浊一片。
泪如雨滴。
“我听娘的话，我听，娘不哭了，我都听你的，是儿子不对，娘我们吃饭好不好。”
何天慌乱的拿起衣袖，帮她擦拭眼泪。
很快袖口就湿透了。
看着儿子狼狈的模样。
宋氏总算停止哭泣。
“儿啊，娘知道你心里难受，不过娘答应的事，一定会做到，等那个叫什么雪的姑娘进门，娘就帮你纳妾，娇儿只能当妾，不可为正妻，总归她会留在你身边陪伴你，过程不重要，结尾一样不就行了吗？”
“嗯，都听娘的，娘你做主就好。”
何天已经不敢顶嘴了。
再让娘哭的话，他就太不是东西了。
“儿子乖，娘知道你是孝顺的，吃饭吧，你看看你，衣服都湿了，快吃完去洗澡，今天就不读书了，明天一早跟娘去百花村提亲，那姑娘长得还行，不算丑，就是家世太差，虽然她爹是一村里正，可总归是农户，不过她陪嫁不少，跟镇上姑娘差不多，离得还远，好管教，五两银子够咱们家一年多的花销了，你爹去后，银子几乎都花完了，日后你拿捏住她，让她多回娘家打打秋风，这样咱家的日子也好过些.........”
“嗯，我心里有数的娘，来，吃豆腐。”
桌上只有炒青菜，和鸡蛋豆腐汤。
豆腐和鸡蛋都是先煎再煮的，所以一筷子夹起来也不会散。
何家的日子没那么好过。
何天的爹死后，就留了这套宅子以及一百多两银子。
这么多年的花销加上何天还要读书，几乎快花完了。
晚上宋氏回房时，打开装钱的柜子，数了数。
银子只剩三两半了，明天就得提亲。
儿媳的陪嫁是五两，她们若拿出三两半当彩礼，岂不是很跌面。
宋氏又在箱子里掏了掏，找到当初嫁人时的陪嫁镯子，是金包铁的，当初买来时要二两银子呢，就是卖掉不值钱，顶多一两出头。
毕竟铁可比不上金子的价钱。
跟镯子同等重量的金子，至少要用十五两才能买到。
二十多年，镯子早已被岁月磨损的老旧不堪，宋氏让丫鬟取来一块布，仔细擦了许久。
这才让镯子看着光亮些。
“明天中午我跟小天不回来吃了，你自己解决午饭。”
天色不早了，宋氏将镯子放到首饰盒里锁好，一边脱衣物一边对着丫鬟说话。
“婶子，小天哥是要去提亲吗？”
丫鬟声音软软糯糯，像天生的娃娃音。
“谁是你婶子？你不过就是个丫鬟，叫夫人！小天哥是你叫的？他是何家大少爷！仔细你的舌头！”
宋氏颦眉，死死盯着她。
丫鬟立马跪在地上。
瑟瑟发抖。
“对不起婶....不不不，是夫人，对不起夫人，是奴婢没管好嘴巴乱喊人，夫人不要生气，都是奴婢的错，奴婢掌嘴。”
丫鬟开始自扇巴掌。
“你没吃饭吗？用劲！”
宋氏并没有饶过她。
“是，夫人——”
“啪啪啪啪——”
连着打了十几巴掌，丫鬟的脸又红又肿，看着惹人心疼，她眼泪从脸庞滑落，手却丝毫不停顿。
“行了，滚出去吧，看到你就来气。”
宋氏摆了摆手。
躺到床上，背过身子，不再看她。
“是，夫人。”
丫鬟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她后退着走到门口，小声关上房门，离开了。
脚步声消失后宋氏转过身子。
吹灭了烛火，披上外衣，下了床。
月亮和星星躲在云朵身后，让整片大地看着漆黑一片。
何家后院。
有人在低声哭泣。
没一会，又多出一道身影。
云朵飘过，月亮显露出来。
两道影子抱在一起。
“娇儿，你哭什么？娘欺负你了吗?”
何天面带心疼的搂着她。
“没有，是我做错了，我没有喊你少爷，所以夫人生气了，小天哥哥，夫人是不是很讨厌我......”
哭泣的人儿抬起头，正是刚刚那个丫鬟。
“娇儿不哭，你哭的我心都疼了，不信你摸摸看。”
“你讨厌~”
何天一句话就把娇儿哄好了。
“小天哥哥，你明天真的要去提亲吗？你不是说.....你不是说你会娶我的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