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蔷笑道:“想不到殿下竟一身正气,小女子佩服!只是落草为寇应当并非只这一缘由,想来还有其他打算,还请殿下赐教。”
姜堰打了个响指。
“知本宫者,萧蔷小姐也!八闽之乱,乱在官府。”
“官府横征暴敛,因此百姓奋起反抗,以至于山头林立,草莽横生。”
“一干草莽多为百姓,不愿祸害本地,便劫富济贫,以求自保。”
“本宫若是因此杀之,实在有些不近人情。”
“因此亦随之落草,以忠义之名诱使忠义之士来投,一来闽人治闽,二来亦令其为国所用,皆大欢喜。”
萧蔷点头。
姜堰所言倒也有出处。
来时萧蔷便已听说,八闽草莽与别地不同,多为义士,虽说打家劫舍,到底劫富济贫。
若是依姜堰如此行事,至少省事。
“走吧,本宫带你去看看本宫的理想国!”
“是!”
留下众将士打扫战场,姜堰带萧蔷等人返回。
路上,萧蔷问过姜堰是如何做大的,据姜堰所言,与传言大差不差,只是武夷山上土匪并非那等奸淫掳掠之辈,人亦不多,不过几十人,因此姜堰恩威并施,便将其收服。
尔后姜堰又广发英雄帖,并数次击败官军立威,由此号召了一大批百姓、小股流寇加入,如今山上山下足有三四千人!
到得武夷山下,夕阳西下,落日余晖早已铺满,水稻正青,却似乎已至收获时节。
沃野千里,随处可见农人忙碌,还有孩童游玩,炊烟袅袅,如今大夏内忧外患,这等场景极为罕见!
“殿下果有治世之才。”
萧蔷由衷佩服。
姜堰却不以为然。
“百姓所求,不过一屋一田,若轻徭薄赋,其必怡然,只要手下并无贪官污吏,公平公正便可。”
“况且这一方天地,上下并无多少人,管理起来自然得心应手。”
萧蔷“哦”了一声,依旧觉得姜堰十分厉害。
“头领,回来了?这两位姑娘如此貌美,莫不是抓来的压寨夫人吧?”
一位刚劳作完的耄耋老人从田里走出来,用衣角擦着汗,笑嘻嘻和姜堰开玩笑。
萧蔷、婵儿皆脸红低头,姜堰开怀大笑。
“你个老不正经。”
“本头领名声在外,乃是天底下头一号善人,如何能强抢民女?我看是你丧妻之后心中寂寞,春心萌动了吧?”
耄耋老人笑道:“老朽不才,今日小儿前来投奔,带了两壶好酒,喝点?”
“那就喝点!本头领尚有些事需处理,半个时辰后去找你。”
“好嘞!”
“菜便不必备了,今日下山,本头领抓了些鸡鸭鱼鹅,皆出自贪官污吏,拿来下酒!”
“诶!”
一路走去,农人与姜堰对话皆与先前大差不差,更令萧蔷感到惊讶。
想不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,竟也有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面。
“萧蔷小姐似乎很是惊讶。”
姜堰冷不丁发话,令萧蔷下意识摇头。
“只是觉得殿下与先前云泥之别罢了。”
“非也非也!成大事者,应当认清局势,高高在上也好,遁入尘埃也罢,只要问题解决便可。”
萧蔷点头。
到底是姜堰,想法就是与众不同。
如他所言,若要笼络这等百姓人心,必须与其彻底融入不可。
因此姜堰此举,亦有迹可循。
见萧蔷陷入沉思,姜堰自然猜到这姑娘心中所想,笑道:“也不尽然。”
“若是可能,本宫倒真愿于此处了却残生。”
“可惜山河破碎,内忧外患,好男儿何能偏安一隅?”
萧蔷不言,眼中满是崇拜。
行了不久山路,一行人进入一处道观。
院中水缸之上单腿站着一位老道士,那老道士十分清瘦,额头凸出,两眼深凹,脸似老鼠,白眉垂肩,皮肤黢黑,令人有些害怕。
一名飞鱼卫笑道:“二位小姐不必怕,此人是这道观唯一的道士,道号余衍,别看相貌丑陋,有才的很。”
萧蔷与婵儿皆出自书香门第,自然知晓不可以貌取人,正思忖间,那老道士忽的睁眼,自缸上跳下,一张丑脸伸在婵儿面前。
幸而婵儿曾随父流浪,亦在灾民堆中流连,这才稳住心神,并未大叫。
萧蔷怒道:“你放肆!难道想死不成?”
余衍并不理会,盯着婵儿笑道:“姑娘这眉宇贫道似曾相识,敢问姑娘尊姓大名?”
婵儿来了兴趣。
“难道大师竟认识家父?”
“实不相瞒,家父姓柳名桓!”
余衍笑的更欢。
“说来有趣,我与你父曾有一面之缘,却是刎颈之交,还不拜见叔叔?”
婵儿也是好骗,当即跪下,甜声道:“小女柳蝉拜见叔叔!”
余衍得逞般大笑。
“真好骗!”
婵儿也不恼,起身道:“婵儿不亏,您算起来,定是我叔叔辈!”
有飞鱼卫看不下去,推了余衍一把。
“去去去!就会占人家姑娘便宜,真没品。”
余衍嗤之以鼻,旋即转身离去。
萧蔷面如死灰。
“殿下,这等人您是如何与之相处融洽的?”
“天下大才皆是烈马,性格怪异实属正常。你道此人不正经?那是你并未接触!此人通晓天文地理,实是大才!”
这并非虚言。
不久前,余衍便给姜堰上了一课,那时晴空万里,余衍却说次日有雨,只下一天。
果不其然,次日真就瓢泼大雨如约而至,并且只下了一天。
当然,姜堰不信所谓鬼神之说,此人能算到雨来,想必是观察景物所致。
就像谚语所说,蚂蚁搬家蛇过道,明日必有大雨到。
可姜堰只知这一句,古时又无物理学家,雨水如此重要,这人留在身边,想来必有大用。
一行人接着朝里走,清冷后院便是姜堰下榻之处。
然而其中鸟语花香,却又与东宫不同,别有一番韵味。
可惜无论萧蔷亦或婵儿,皆已见惯,对此不甚欢喜。
姜堰命飞鱼卫将偏房收拾出来,然后道:“我去赴约,你二人在此待好,因与山人并不熟悉,万不可随意走动,若实在按捺不住,可命飞鱼卫随行。”
萧蔷想去,奈何饶是姜堰平易近人,到底先前姿态令人胆寒,便不敢说出。